290 第三年-《我妻薄情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话音刚落,程丹若迈过了门槛,诧异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夫人,老师是在听到你和谢大人来之后,才安心去的。”旁边的小乔大夫连忙回禀。

    程丹若怔了怔:“是吗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李必生用袖子揩去眼角的泪,“叔父最担心的,便是无人为他送终,丧事凄凉,如今可以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不由哑然。

    “棺木寿衣可都备下了?”谢玄英问。

    李必生道:“都有。”

    “水陆道场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叔父已经同悬棺寺的僧人说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灯油纸扎呢?”

    “上个月便开始筹备,如今都齐整。”

    谢玄英问了许多问题,见李必生都有所安排,点点头,看向程丹若:“我为老先生写铭文,如何?”

    她道:“这再好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古人最想要的,莫过于生时有人养老送终,死后能风光大葬。

    他们夫妻既已到此,丧事一定办得热热闹闹,大同府有头有脸的人家,都会派人送奠礼。

    “丧服在哪儿?”程丹若问。

    做都做了,不如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,说到底,当年若非李御医的话,她父亲未必会同意她学医。

    不学医,也就没有伺候陈老太太的机会,更没有以后种种。

    为他尽最后一份心意吧。

    也把自己的名声,刷得更完美一点。

    “我为老先生服个缌麻。”

    老师算半个父亲,她便按照伯叔祖的辈分,以出嫁女的身份降一等,为他服三月的丧期。

    --

    李御医的葬礼,办得极其隆重。

    大同大大小小的官吏,不管认识不认识,都送了礼,或是派人上门祭奠。听说程丹若为他服丧,自然又夸了她一番。

    连严刑书这样铁面无私的人,都说她“孝顺恭良”,赞不绝口。

    出殡那天,李必生以儿子的礼数,为他捧了灵位。

    谢玄英为他写了一篇墓志铭,着重称赞了他在治疗鼠疫中的贡献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也算名垂青史了。

    葬礼办完,程丹若继续宅家养病。

    ——她送殡时吹了会儿风,有点小感冒。

    感冒可以自愈,她便没有吃药,慢慢调养着,一直到了除夕。

    大年三十,吃火锅。

    她自己熬了锅底,辣椒(今年丰收啦)、花椒和牛油的组合,终于无限靠近她的记忆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还有羊肉枸杞锅、鸡汤菌菇锅,以及过分清雅的三仙锅。

    是的,三仙不是三鲜,因为是菊花、梅花和竹叶。

    程丹若:清水锅。

    总之,富贵人家的火锅就是这么嚣张,没有四宫格,四个小铜锅摆正中间,周围还能放上满满的配菜。

    还有十几道调料:甜酱、梅子酱、腐乳、神仙醋、酱油、鲲酱(鱼子酱)、芥辣、豆豉、糟油……

    牛羊肥美,锅底鲜辣,只可惜,丧期吃肉还说得过去,喝酒是不行的。

    她喝豆浆解辣。

    吃饱喝足,难免困顿。

    “困了就睡。”谢玄英道,“别强撑着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靠在枕上:“我睡了,你干什么?”

    他道:“陪你。”

    “傻话。”身暖胃暖,人便易松弛,程丹若裹着薄毯,听着外头的笑闹声,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安定。

    哪怕不说话,没有娱乐,这一刻彼此依偎的温暖,就足以慰藉她。

    “渴不渴?”北方干燥,烧了坑的屋里更是干得起皮,谢玄英喂她喝水,“你风寒没好,多喝点。”

    她只好喝了半盏,问:“你喝吗?”

    他摇头,给自己的酒盅里续了半杯烧酒,慢慢饮。

    程丹若问:“你是不是想家了?”

    谢玄英:“还好。”

    她轻声叹气。

    重感情的人,往往会对亲人颇多容忍,莫论最重视血缘的古人。

    然而,此时的靖海侯府,靖海侯多半在和谢二说话,谢大和莫大奶奶抱着活蹦乱跳的儿子,荣二奶奶估计黯然神伤一会儿,又安慰自己安哥儿是嫡长孙,家里的一切都是儿子的。

    柳氏呢,可能有点惦记儿子,但谢四在身边,也不会太想。她已经习惯了谢玄英离家外出,早晚会把注意力分到魏氏身上。

    “他们对你不算好,你却总是惦记他们,毕竟是亲人。”她平常地说,“在宫里的时候,你格外想他们,对吧?”

    他缓缓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义父对你好,可你只是弟子,不是亲生儿子。”程丹若道,“逢年过节,他和妻儿团聚,你便意识到,自己终究是外人。”

    谢玄英扶正她滑落的身体,让她靠在自己怀里。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