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三(4)-《荒烟蔓草的年代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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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蔷薇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,像是一个处于绝望的人竭力去救一个与他一样的人,可是无论是何种的方式,都不足以让对方感同身受,所以只能用这种冰冷骇人的口吻让对方明白。

    她几乎可以解读他说出这句话时,积压的所有情绪。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,泪眼模糊的看着他,有太多的话在喉头拥堵着,却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,这一刻她几乎恨自己,为什么会这样理解他。没有人感受到的恨是空穴来风,就像乔云桦,以私生子的身份活在阴影里走不出来。

    苏笙白并不承认他,苏家的兄弟也视他为异类。除了利用挖苦,几乎让人体会不到温情。原本他是个天之骄子,可这有污点的身份却彻底的击垮了他,长久以来背负着沉重到不能负荷的桎梏,这样的人,因何会没有恨呢?

    沈蔷薇是理解他的,可是身为一个了解他的人,到了此时此刻,更多的则是心痛,因为她感到无奈,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
    冷蓝的闪电于车窗上投出光影来,一瞬即逝。窗外的雷声轰隆而至,像是劈在耳畔似的,让人本能的发抖。

    她的眼泪无声的落下去,乔云桦看在眼里,便蓦地松手放开了她,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,如豆似的纷纷拍打着窗子,转眸去看,像是夏日穿成串的珠帘,密密匝匝的,又像是银线织成的网,轻飘飘的着缠绕过来,带起整个深秋的寒意,冷的让人颤抖。

    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着,再没有说过一句话。雨夜中车行的很慢,一路颠簸着七拐八拐,透窗去看,也都是模糊不清的景物,也不知行了多久,汽车终是开到了码头。

    那一头炮火声愈加的激烈密集,几乎是不间断的,冲天的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,即便是大雨如瀑,也遮挡不住硝烟弥漫,夜幕已经很黑了,高空之上浓烟滚滚着,像是密密麻麻的黑云,慢慢的涌过来。

    码头依旧是人声嘈杂,因着战事焦灼,逃难的百姓全部聚集在这里,和着轰隆的炮火,哭天怆地的声音比比皆是,汽车一路直接开进去,就见衣物箱笼之类的洋洋洒洒了一路,好似有成千上万人拥挤在码头,步履急促着,在战火下奔命。

    沈蔷薇看了这一幕,心内更是沉重不已。汽车直至开到了铁栅外头才停下,司机回头说:“乔先生,我们就等在这里么?”

    乔云桦朝外头看去,夜幕太黑了,即便各处都临时加了洋油灯,可人流太过密集,什么也看不清。涪陵驻军设了岗哨在路口,严密排查,把守的卫兵支着长枪严阵以待着,人群和汽车全部拥堵在前头,挨个等待接受盘查,甚至汽车一缕不许入内。

    里面则是各国水兵在把守,排查的十分严格。那一头的炮火声混着电闪雷鸣几乎已经响彻云霄,雨幕在眼前交织,这其中亦是有人自窗前匆匆跑过,乔云桦略微皱了眉,问:“他们的人都分布到了哪里?”

    那司机谨慎的回答,“不清楚,估计码头和船上都有。”

    乔云桦沉吟了一瞬,才说:“现在距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,再等等吧。”司机朝外头看了一眼,说:“乔先生还是趁乱送沈小姐上船吧,等下一旦乱起来,就不好走了。”

    乔云桦面色有几分凝重,却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沈蔷薇听着他们话里有话的几句,心内不由得焦急如焚,可是却愈发猜不透乔云桦的用意,胡乱的想着,正巧对上他的目光,双眸被窗外纷乱的光覆上点点神采,像是即要干枯的潭水,浮出一层空濛的流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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